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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TIDF台灣國際紀錄片影展網站

「一個一個年輕的少女進入三星的工廠,穿著白色的無塵衣只露出眼珠。抱歉我講的直接一點,簡直就像被包在屍袋中!」工傷協會的成員激動得說。

「貪欲帝國」是我在這次TIDF台灣國際紀錄片影展看的第二部片。描寫三星企業內部生產線作業員因化學污染罹病、死亡的故事。映後座談來的是RCA的成員,以及工傷協會。片中化學污染傷害勞工的場景,他們也經歷過。

在不知名的化學物質中長時間工作,缺乏充足的防護設備的工人,不是罹患白血病,就是癌症纏身。曾在三星工作過的景慧在醫院小心翼翼的復健,靠著牆邊欄杆,連自己放手站立都做不到;沿著床邊站起後,雙腿就不自覺發抖,只得趕緊在坐回床上。景慧的媽媽拉著她的手扶她走出醫院,「下次希望你能自己走出醫院。可以嗎?」

看到這裡忍不住用力吸鼻子,覺得很難過,僅僅是為了養家活口找一份工作,為什麼會變成這樣,變成一個跑醫院像跑廚房那樣頻繁的一級殘障?然後國家或企業可以一副不關己事的模樣!

「我只想認真工作而已啊,但看看我現在,像個傻子一樣,話也說不清楚,連自己走路都無法!」瞪著三星高層,景慧口齒不清、斷斷續續的怒吼。同一時間,卻還有無數少女因為嚮往進入韓國龍頭企業工作,前仆後繼的走進工廠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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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TIDF台灣國際紀錄片影展網站

許多人在跟病魔纏鬥,但也有些人不幸先走。黃由美就是其中一個因病過世的三星員工,她的父親扛起追討責任的重擔,聯合其他家屬對勞動部門提起行政訴訟。影片中黃爸爸帶著抗議手板,和其他家屬、當事人衝進行政機關,卻遭到不少公務員阻擋。

黃爸爸瞪著阻擋他的人大罵,怒斥政府只會當成企業的走狗,連打官司都是用三星的律師!雖然是陌生的韓語,但卻是如此熟悉場景,不論是在土地徵收、開發,或是都市更新的相關抗爭場合中,我也曾一再目睹那些阻擋當事人的手,以及公家機關一貫漠然的表情。那一刻真想自己也站在現場,很狠的給面前的人一擊重拳,要他放開黃爸爸的手。

和台灣的RCA不同,因三星污染受害的當事人與家屬提起的是對行政部門的行政訴訟,要求行政部門為這些人做職災認定。因為在韓國,僱主付錢讓國家成立基金,之後任何事故或者疾病的賠償都將由國家而不是公司來承擔。黃爸爸從女兒死後抗爭了七年,還在等待法院判決結果。

而這之間又有其他員工接連過世。一個有兩個孩子的媽媽,因為生病只能躺在醫院床上,連辯護律師來探望,都無法自主睜開眼,只能依靠丈夫幫她把眼皮撐開。律師離去前,丈夫要她舉起手說再見,但她的手只能軟弱的抬起,輕微的顫動,連丈夫要她比出一個「ok」的手勢,都做不到。

沒多久過世的母親裝在靈車中,載往三星總部。一排排穿西裝的人阻擋車子往前,其他家屬衝下車來抗議,與三星員工拉扯在一塊,跌坐在地的家屬忍不住放聲痛哭尖叫,叫的撕心裂肺。

但三星也不可能放任這些人整天在門口抗議、發傳單。映後座談會上,RCA的代表說,前幾年前往韓國參訪,與三星受害者接觸,才知道三星為了封口,逐一和當事人與家屬會晤,希望能夠以天價賠償換取當事人不再追究責任。那時黃爸爸作為三行頭號消弭的對象,公司曾開價十億韓元要求和解,但黃爸爸一口拒絕,他要的是公司道歉,給他一個真相。

景慧的媽媽也接到三星和解的邀約。「我本來想拿錢好了,但景慧坐在浴缸裡抗議。我甚至給她一巴掌,她只是把頭轉回來,什麼也沒說。」景慧的媽媽說,看到女兒如此,她只能跟著她一起戰鬥下去。不過仍有不少人選擇領取和解金。

能不能戰鬥下去,每個人的條件都不同。

記得好久一前看過的一部電影──舞動人生(Billy Elliot)。電影主現講的是一個英國北方礦業小鎮,某個十一歲的小男孩夢想成為芭蕾舞明星的故事。電影以礦工罷工拉開序幕,小男孩的哥哥和爸爸都在礦場工作,也是罷工的主力。

一個充滿陽剛氣息的小鎮,怎容的下男孩子學芭蕾舞,爸爸知道小男孩的夢想後氣得發抖,但小男孩的老師告訴他,這孩子有天分,得讓他離開這兒。

駛進礦場的巴士上頭,在著許多打算進入礦區工作的勞工,小男孩的哥哥和其他罷工工人朝著巴士吐口水、謾罵,猛然一瞧,卻發現自己的父親坐在上頭。哥哥拉住爸爸憤怒的質問他怎能背叛大家,爸爸則是抱住哥哥痛哭:「我們都沒救了,但他(小男孩)還有機會。」要讓他去大城市學舞,就得賺錢。

這不是電影故事的主軸,但我卻印象深刻,一直到這些年面對許多抗爭時,常常想起這一幕,在抗爭的第一線,每個人的條件各有不同。也或許是因為這樣,我對於兩手一攤毫無作為的政府更加憤怒,制度如果無法讓弱勢的一方能夠擁有公平的起跑點,等於扼殺了他們爭取權益的權力。如果職災認定的法規不是要求勞工舉證,而是得由資方證明非因他們導致傷病,至少許多勞工不用因為是否走進漫長的司法訴訟,又擔心訴訟結果對自己不利而躊躇。公權力該做的,往往都沒做。

電影結束,但真實的訴訟還在路上,包括RCA也將在今年十二月進行最後一場辯論庭,之後就是等待宣判的時刻。面對職災勞工是如此弱勢,而這些企業躲在制度的保護傘裡,繼續的謀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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