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於孤獨的喧囂

【記者呂苡榕台北報導】「小時候爸爸都說，認真念書以後可以到台灣讀大學。」從緬甸來台10年的孤軍後裔李開莉這麼說。來台唸書，是緬甸當地華人的夢想，李開莉與哥哥李開維都已經由不同管道來台，家中另外兩個妹妹也一直盼望能夠來台灣。

李開莉的父親李明文是柏楊筆下「異域」中的國民黨孤軍，替國民黨打了16年的仗，也留在緬甸無法回台。李開莉說，「許多長輩都是帶著遺憾走的，他們想回台灣，卻回不了。」

雖然順利來到台灣，但是哥哥卻因為當初入學是以「外籍生」方式入境，無法向移民署申請合法居留，目前因為逾期居留兩千多天遭專勤隊查獲，已送往宜蘭靖廬收容所。

由於華人在緬甸受到歧視，緬甸政府也嚴格管制，因此當初李開莉等孤軍後裔申請到台灣學校時，根本不敢說自己要來台唸書。他們多以假護照、旅遊簽證先出境至泰國，再輾轉前往台灣，「假護照一本要200多萬緬幣，大概台幣7、8萬，但仲介只負責幫忙弄到護照，不保證一定出的了緬甸。」

另一位同為孤軍後裔的陳同學說，出了緬甸就算安全，在那之前大家都很緊張。就算順利出境，他們也不敢隨便回緬甸，因為一旦發現護照有問題，警察可以隨時把人拘留，甚至波及家人。「你可以想像有人連回家都會怕嗎？」李開莉問到。

在緬甸的華人在10歲、18歲和35歲都需要換身分證明，有了這個身分證明，華人才能申請移動到非戶籍地的許可，換句話說，沒有身分證明卻隨意移動的華人，可以任意遭到逮捕。「像我們這些出來10年的，在當地早已經沒有身分證明了。」

雖然移民署表示，李開維因為逾期居留必須遣返，之後再申請依親來台，但是李開莉和其他孤軍後裔都知道，一旦遣返回到緬甸，就是被關進牢裡，也會列入黑名單，無法再申請護照，一輩子都出不了境了。移民署簡單的一句話，卻是孤軍後裔沉重的未來。

在各個單位流浪、陳情，李開莉始終無法理解，移民署當初修法，讓泰緬孤軍後裔可以申請合法居留，不就是為了讓他們在台灣獲得一個身分，為什麼現在卻因為「外籍生」身分，就拒絕受理。「入學方式不同，也不會改變我們是孤軍後裔的事實啊！」

親兄妹卻因為入學方式不同，妹妹獲得了合法居留，哥哥卻準備遭到遣返，這麼荒謬的事情，讓李開莉等人不解，「有這麼難解決嗎？」

當初來台，念的是澎湖的學校，光是出境就花掉一大筆錢，李開莉根本沒錢繳學費，等著僑委會的補助，但是等了半天等不到，連班導師都忍不住幫她向僑委會詢問，得到的回答卻是「大家都要排隊等。」後來李開莉轉學至台灣本島的學校，希望節省一些生活開銷，半工半讀的完成學業。

同樣狀況也發生在其他人身上，因為沒錢所以只得半工半讀，加上部分的同學沒有申請到合法居留，又已經逾期居留，只能打黑工維持生活，沒有勞健保、還得忍受老闆臉色；另一位同學因為居留期限即將到期，公司不願意再繼續聘雇。因為身分不確定，生活連帶無法穩定。

「我們一直都是認同台灣，所以想來，但沒想到遇到事情，各部會卻一直互相推拖，沒有要解決的打算。」李開莉說，我們想要面對問題、解決問題，但是台灣政府根本不理我們。令人憂心的是，全台灣不知道有多少大學透過海外招生方式，讓許多華僑子弟以「外籍生」身分來台就讀，卻嚴重影響他們申請合法居留的權益；又有多少人因為制度上的問題，在台灣淪為黑戶人球，在各政府機關之間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