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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呂苡榕苗栗報導】「雖然只有6坪,但這裡是我溫暖的家。我當時想,如果政府要來拆,我就自己抱著瓦斯桶把它炸掉。破壞這6坪,我整個家也都被破壞掉了!」2009年苗栗縣政府推出「擴大新竹科學園區竹南基地週邊地區特定區案」,以廠商有用地需求為由,徵收竹南基地鄰近農地與住家。位於公義路與仁愛路交叉口的張藥局,也在這次徵收之列。

徵收引發當地居民憤怒,張藥局老闆娘彭秀春說,今天政府要開發,要徵收土地,好歹要跟大家好好談清楚,告訴我們為什麼開發、徵收後我們這些人該怎麼辦,但是什麼都沒有,「拼一間房子有多不容易,政府說要拆就拆,大家當然不甘心。」2010年自救會強烈反對徵收,苗栗縣政府則是以整地之名,半夜派怪手毀田,讓外界看見一樁土地徵收背後的粗暴與不合理。

隨著土地徵收爭議高漲,各地農民紛紛北上夜宿抗議,行政院不得不出面滅火,當時的院長吳敦義與學者、農民會面後提出「建物原位置保留」、「集中劃設農用土地」等「劃地還農」的專案處理方式,讓不同意徵收的住戶仍可以留在原居住地生活。不過這個專案處理模式卻在2年後跳票,主持營建署都市計畫委員會、將4戶剔除保留名單的內政部次長簡太郎則是在會議結論確認後直言,「保留」只是一個原則,「如果全部都要保留,那邊還有開發的意義嗎?」

2010年說好要保留時,彭秀春一家人鬆了一口氣,「我當時想,朱家阿嬤都過世了,這個政府也該反省了吧,否則還要搞成什麼樣,政府才要覺醒。」只是沒想到,住戶以死相抗,依然沒讓政府清醒過來。而二度被要求拆遷,讓彭秀春大受打擊。

彭秀春的家,是她在與丈夫張森文結婚後買下的房子,「當時樓地板面積是現在2倍,一樓是藥局店面和廚房,二樓則是客廳。雖然沒有很大,但是二樓做成和室設計,一樣很溫暖很舒適。」後來因為道路拓寬徵收,房子被拆到僅剩6坪,原本的客廳也遭到拆除,「放在客廳的電子琴現在沒地方擺,只能丟在樓上,這10多年來我就沒再彈過。」

「我和先生本來家裡就沒什麼錢,結婚之後希望給小孩穩定的生活,所以買房子,一樓當成店面做生意,這樣可以一邊照顧小孩。」家中排行老么的彭秀春,上頭還有4個哥哥和2個姊姊,小時候家裡為了賺錢讓哥哥唸書,媽媽也兼差工作,國小畢業升上國中時,49歲的媽媽嚴重中風,從此以後她和姊姊扛起照顧家裡的責任,「每天回家要先劈柴燒水煮飯,因為媽媽癱瘓動不了,上茅坑得要我們背著她。」

「沒錢的日子我們一樣可以過生活,因為以前就一直都是這麼過的」,彭秀春說,開了藥局之後她的生活全在這小小的空間裡,「有時候左鄰右舍來藥局閒聊,或者沒有客人時,我就一個人做拼布。」拉開拼布製成的窗簾,上頭繡著「sweet home」,彭秀春開心的說,「我一直希望有個家可以讓我布置,把我做的東西都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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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年前土地徵收一事開始後,「我每次聽到郵差送掛號信信心裡都很害怕,擔心今天是一封公文要我們搬家、或是告知我們哪時要拆屋。」彭秀春哽咽,一般民眾不懂法令、看到公文上哪一條、哪一條法根本不懂,「政府卻是用法律來玩弄我們。」

「有人說不徵收怎麼開發,但是一個徵收案政府卻沒有跟雙方好好溝通,拿著人民給他的權力來欺負人民,這樣對嗎?政府以為他只是徵收我6坪,但是這6坪是我的全部。」彭秀春質疑,當各地面臨土地徵收的居民權都充滿了怨氣時,這些以開發之名進行的徵收行為,真的是了大家好嗎?

雖然2年前行政院同意原屋保留,但是幾次在縣政府與營建署的會議中,彭秀春卻感覺到政府在保留一事上並不盡心,「我們在會議上幾乎都求他了,連尊嚴也沒有,我都不知道在這些官員面前,要怎樣才能打動他們的心,讓他們聽進去我說的話。我們百姓真的很可憐,東西被搶希望能要回來,還得用求的。」

這場徵收也讓彭秀春夫妻倆精神難以招架,必須依靠抗憂鬱和安眠藥來撐過每一天。去年一場記者會結束後,張森文徹底崩潰,回到家後誰也不見關在房內,彭秀春緊急打電話給同在苗栗的灣寶里居民洪箱,曾經面臨徵收之苦的洪箱趕來張藥局,好說歹說才終於把張先生勸出房門。而這次張藥局確定無法保留,讓張森文再度崩潰大哭,跪坐在營建署前泣不成聲。

「同樣都是面臨徵收的人,我們都瞭解那種又氣又不甘願的心情,我常常想離開這個世界算了,每天一早起床睜開雙眼就憂鬱到不想活。只是又想到還有孩子,放不下他們,才勉強活著。」彭秀春說,我曾經也想過,如果縣政府要來徵收,我就抱著瓦死桶炸掉這6坪,「它以為它只是拆了房子,但房子一拆,我們整個家都壞了。」

這一年間,彭秀春和張森文也走訪了各個抗爭場合,幫忙拉布條、呼口號,彭秀春說,因為他們自己遭遇徵收問題,許多人到場關心,讓她也希望能夠用自己的力量關心別人,「我常常想,我到場了可以做些什麼,我拉拉布條總可以吧,如果因為我拉布條,讓記者拍到,這樣就可以有更多人知道這些議題。」

就連今年3月士林文林苑都更拒遷戶王家遭拆除,彭秀春夫妻也一早趕到現場,之後連續一星期天天前往關心,「政府拆了人家的房子以後,卻丟著不管、也不解決,放任建商和王家互槓。」彭秀春氣憤的說,我真不懂,為什麼這麼簡單的小事,政府都做不好?

也因為四處認識許多同為徵收的受害者,讓彭秀春逐漸走出憂鬱,今年出已漸漸可以不需要依靠藥物,甚至開始學習使用電腦上網,關心各地發生的議題。「只是知道越多以後越難過,看到很多人遇見不公不義都會挺身而出,我也想要一起挺身而出。」

而長達2年多的抗爭陳情之路,也改變了彭秀春的觀念,「過去我總覺得政治人物離我好遙遠,看到他們心裡會很害怕。去立法院抗議會覺得,這都是一些大人物進出的地方,我們這些人怎麼能走進來。」但是經歷這些事件後,彭秀春認識到所謂的官府不過是大家出錢蓋起來的建築,而這些當官的則是人民的僕人,民眾到這裡來,是為了捍衛自身權益。

雖然今年7月的營建署都委會上通過無法保留的決議,彭秀春還是堅持會營業到最後一天,「至少我們試過了,站出來捍衛自己的權力,也讓外界看到政府怎麼對待我們。」彭秀春說,我不恨政府,但是我真的希望有一天,能夠有一個公平的土地徵收法令,讓居民的權益和真正的開發必要性都可以被兼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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