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呂苡榕專題報導】台北捷運忠孝復興站附近,不少樓房圍上了都市更新的布幔,曾經在那邊吃過的咖哩飯,不知道搬遷到哪裡。再往東走,捷運永春站附近,也圍上了同樣的布條,只是在都市更新公告上,還覆蓋有「誓死反對都更」等抗議字眼。

記者曾經參加過的幾個推動都更座談會,不斷強調「城市競爭力」,致力於將城市作為一種品牌,強力行銷到世界各地。然而,路過一塊塊圍起建商廣告,宣傳未來將會是怎樣的購物中心、住商辦混合大樓的空地,心裡想起的卻是設計帝國飯店的Frank Lloyd Wright說過的,城市,銀行和嫖妓的基地,摩天大樓雜草式的亂長。

這些空地原本是什麼模樣,怎樣的人家住在上頭,怎樣的生活在裡面演出?想不起來。也許正如《古都》裡說的,「正因為能夠不記得曾經存在的,才能迅速與新的好壞事物相處無間吧。」

只顧門面 居住品質未提升

什麼是「城市競爭力」?台大城鄉所教授劉可強無奈的笑笑,「我也不懂什麼叫做城市的競爭力」,他解釋,由於全球化,全世界就順著某些遊戲規則走,讓有錢有權的人能夠展現他的權力。大城市做為全球流通的節點,因此競爭者如何在這浪頭上擁有一席之地,城市競爭力就這麼跑出來了。

為了競爭,台北市舉辦許多國際性活動,同時大力推動都市更新,而台大建築與城鄉研究基金會規劃師黃舒楣則說,台北在城市競爭力的概念上有些問題,因為它強調的是景觀設計方面的城市營造,想讓城市變好看。「但是一個城市不可能只有『前台』沒有『後台』,但政府的做法就是盡力把後台藏起來。」

城市競爭力的概念是從全球化衍生而來,《好城市,怎樣都要住下來》作者廖桂賢說,或許是為了招商,所以想讓城市成為一個便於資本進駐的地方,不過這樣的想法是由外而內、觀光性質的,而沒有思考城市本身的「可居性」。

追求全球化 城市趨單一

劉可強指出,以城市作為競爭,強調城市品牌行銷的戰爭中,中國的上海或許可以說是一個成功的典範,它吸納了新的潮流,也融合了舊的東西。不過城市朝某一種典範積極轉型,最後呈現的只是一種表面的多元,實質上卻是相當單一。

加上全球化的概念基本上是以經濟為主體,當它被納入城市設計的思維中,經濟成為主導城市轉型的唯一標準,反而犧牲其它的東西,黃舒楣指出,其實現在哪座城市不全球化,勞動力流動、遷移人口,以及跨國企業,讓城市幾乎充斥著多元異國情調,以中壢來說,招牌上至少寫著三種語言,讓來台工作的移工能夠進去消費,這也是全球化的一種。

吸納城市新貴 原居民讓位

只是這不是主政者想要的。黃舒楣說,「他們希望哪裡都像信義區。」只是當全台北都成為信義區以後,這個城市還有魅力嗎?廖桂賢也表示,都市更新底下,帶動房價飆漲,因此原本充滿多元居住人口的城市,漸漸變得相當單一,只剩下有錢人,或者都市新貴。

這些都市新貴,可能是金融、科技業的菁英,又或者是創意產業的人才,劉可強指出,城市因為在全球化的浪潮中,希望佔一個好位置,因此它希望能夠吸引這樣全球性的居民移居到城市裡。

「台北漸漸出現許多這樣的移居居民,因為台北還保有一些華人的東西,可以讓他們來這裡懷舊,同時腹地也夠,厭倦都市生活,就去花蓮或宜蘭住兩天。」劉可強說,這些住民同時也是大都會化的,來到城市,消費它,卻跟它沒有太深的關聯性。

當城市越來越趨同,城市的空間失去以往的自由,黃舒楣說,法國新馬克思主義的空間理論學者Henri Lefebvre曾經說過,城市的自由,讓各種流動與碰撞充滿可能,也因為這些碰撞,讓人產生靈感。劉可強也同意,城市是一個「交流」的重要場合,各種訊息或者商品在此交會,各種人在此相遇。

一直到目前為止,台北還保有它的包容力,讓許多並非很有錢的居民待在這裡,劉可強說,它對於一般人而言還是很有「可居性」,也充滿各種多元的體驗,只是它如果在某種強勢思維下,依據某些美感,或者外在指標強迫國際化,那麼它內在的條件及個性,終將消失,而原本居住在裡面的人,也可能跟著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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