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福島核災過後做了一系列訪問台灣參與反核運動的人,比較不一樣的是,當時採訪對象不以環保團體為主,而是找了做核電吉普賽人(核電廠臨時工人)研究的中研院保羅先生、引進日本反核文章的旅日作家劉黎兒,還有當時一直協助綠盟做日文翻譯的陳炯霖等人。那時心裡想,這些人會投入這場運動,應該是有些什麼體悟或經歷吧。
和炯霖約在綠盟的辦公室訪問,談起他怎麼開始參與反核運動,他說2005年綠盟的秘書長崔愫欣前往日本考察,炯霖的哥哥介紹炯霖協助採訪,讓他和環保團體搭上了線,不過一直到07年炯霖陪著愫欣前往祝島,才讓他真的開始投身反核運動。(完整報導可見http://www.lihpao.com/?action-viewnews-itemid-107898)
祝島位於山口縣上關町,和廣島縣緊密相連。查了維基百科才知道,山口縣出身的日本首相人數位於各都道府縣之冠,包括現任的安倍晉三都是山口縣人。而祝島就在上關町的外海,從天空鳥瞰,形狀像是一個橫放愛心。和台灣許多偏鄉一樣,它也是個人口外移嚴重的小漁村,居民大約僅有五百位。
上關町的海邊,距離祝島4.5公里處是上關核電廠預定地,這座核電廠雖然不在祝島上,但祝島卻是距離它最近的聚落。三十二年前當地居民得知要蓋核電廠後,開啟了反核耐力賽,以漁民為主的村落曾經開著小漁船連成一線阻擋核電廠工程船運料上岸,也連續三十多年在每週一晚上舉行反核遊行(除非下雨或有人過世才會停辦),幾乎全聚落的人都會上街繞行村莊,大喊「原發絕對反對」。
炯霖說,半個月的祝島之旅,離開前島上的爺爺奶奶全都跑了出來,怕他餓著送上食物要他帶在路上吃,一邊拉著他的手要他保重,「就像是你自己家裡的爺爺奶奶那樣。」然後在小船駛離港口之際,爺爺奶奶依舊站在碼頭揮手,像送走成年了的孫子到外頭闖蕩那樣,一邊不捨一邊驕傲,知道他有一天會像個男子漢一樣撐起這個世界,卻又擔心他在外不會照顧自己。然後講完祝島炯霖就哭了。
那天訪問完已是傍晚,之後炯霖神神秘秘的丟下一句:「那我先走囉,等下你把門關好就好。」然後率先跑出綠盟辦公室,留下我這個外人窩在那裡寫稿(東西被偷怎麼辦啊!!!!)。寫到一個段落一直感覺脖子癢癢,伸手一摸發現脖子上好幾隻大水螞蟻,桌子旁也一堆爬來爬去,再抬頭一看天花板上還有成群大水螞蟻飛舞準備衝下來把翅膀脫掉(一直槁不懂他們幹嘛把翅膀脫掉)。
然後我才知道炯霖為什麼要先走……。
因為炯霖的介紹,祝島成了我們幾個人心中一定要去朝聖的地方,想要看看那些年邁但充滿活力的村民,綁著布條高喊反核的模樣。炯霖也一直答應要帶我們去,還說祝島有四年一次的盛大海祭,相傳有千年歷史。趕著海祭時衝到祝島,變成一個約定,每次見面總會拿出來當問候語,「ㄟ,哪時要帶我們去祝島看海祭?」
去年七月,炯霖意外過世了。然後去年底松菸的零核時代電影展,愫欣放了一部祝島的紀錄片,片中閃過當年和他一起前往祝島的炯霖的身影,皮膚一樣黑,笑得一樣開心。然後今年,我們出發去找那個橫躺在海面上的愛心了。
開場白這麼長,現在才要開始介紹祝島。
這次我們是從關西空港起降,但其實離祝島比較近的應該是廣島機場,只是廣島機場的班次較少,所以我們選了關西空港。從關西空港搭新幹線到廣島,然後在廣島換成山陽本線,一路往岩國(或下關)方向坐到柳井港站,出了車站後直直走過馬路就是碼頭,可以買船票坐到祝島。然後就到了喔喔喔喔~~~
聽起來好像很容易,但是(推眼鏡),前往祝島的船班一天只有兩班,分別是早上九點半和下午三點四十五分,如果錯過就得在荒涼的柳井住一晚喔。
到達柳井港時,售票櫃臺內的帷幕已拉下(站長下班了嗎???不是,後來才發現那個站根本沒有人……),拉著行李走到外頭,除了對面的港口外,眼前就是一條大馬路,還有對面一間便利商店。走了一段路想找旅館,但始終找不到。連時速在可接近範圍內的活人也沒有(大多都是開著車在馬路上呼消而過的活人)。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在花圃裡除草的阿北,他叫我們去坐公車到柳井站(也就是柳井港站的下一站),道謝後往公車站方向前進,但研究了一下貼在站內的時課表,感覺上末班車好像已經過了。正在進退維谷之際,出現了一個感覺很像柴崎幸的臭臉正妹,往公車站方向走來不知道要往哪兒去。
柴崎幸被攔下來問路,雞同鴨講一陣子後大概意思是:「公車已經沒了,最近的旅館在柳井站。」但她突然轉身往來處跑去,感覺是要搬救兵來救我們(?)等了一陣柴崎幸帶另一個大叔一起過來(難道是要開車載我們??)結果講了半天就是和柴崎幸一樣的結論,然後大叔丟下一句「你們坐電車去柳井吧」,就和柴崎幸一起走了(大叔你沒看到我的小鹿眼神嗎?)(柴崎幸你原本是要去哪兒啊??)
無可奈何我們只得走回車站,偏偏日本鄉下地方的車站居然沒有無障礙設施,在手上扛著行李、肩上背著失望的情況下,腳步真是特別的沈啊。好不容易等到開往柳井的電車,沒想到柳井也是一個缺乏無障礙設施的車站……。
出了車站前往尋找旅館,走了一陣終於看到「商務旅館」(它名字就是「商務旅館」),旅館感覺相當破舊,老闆則看起來像是狐狸變的。他領我們上了二樓日式套房,一走近門左手邊是廁所,廁所外頭有個洗手台,洗手台上的燈壞了,一明一滅讓狐狸老闆看起來妖氣更明顯(老闆你的尾巴跑出來啦!!)
房間則是大的不像話,不但有個附桌子和電視的日式客廳,旁邊睡覺的地方也很寬敞,房間裡有許多衣櫃。拉開衣櫃門時有點緊張,怕不小心裡面的白骨掉出來,狐狸老闆還笑笑的說聲「沒事沒事」然後把它塞回去。
然後我們就在狐狸飯店過了平靜的一晚。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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